徐海：日本企業的碳利潤率

6月6日，日本政府內閣會議審議通過了2022年度版《能源白皮書》，提出了俄烏沖突影響下確保石油天然氣等能源供給的重要性，并強調落實2月10日內閣會議通過的“旨在實現綠色轉型（GX）的基本方針”。

該基本方針以政策、法規、政府補貼、金融以及碳定價、碳交易等“綠色組合拳”推進綠色轉型，涉及可再生能源、核能、液化天然氣、能源效率等方面。重點措施包括：

1.以150萬億日元的總投資支持能源、工業的綠色轉型，其中政府投入20萬億日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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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發行綠色轉型債券，財源來自碳定價；

3.采取一系列措施促進氫能和氨能的制造和使用，重點是降低成本；

4.解決遠途輸電薄弱環節的問題，為可再生能源電力的遠程輸電提供保障；

5.進一步發展核電，在現行核電站運行年限（40年）的基礎上一次性延長20年；

6.首次由官方認可了碳定價（CP），即通過對二氧化碳等溫室氣體排放量進行定價和收費促進溫室氣體減排。與碳定價相配套，2026年正式啟動溫室氣體排放量交易市場，2028年開始根據進口石化燃料產生的溫室氣體排放量向石化燃料進口方等征收石化燃料附加稅，2033年開始通過拍賣將碳配額有償分配給發電企業。

值得注意的是，第六項重點措施規劃了未來溫室氣體排放量相關的市場化機制和日程。雖然“基本方針”現階段只是呼吁各行各業自愿參與溫室氣體排放量交易，企業可根據自身情況設定減排目標，似乎并非強制性要求。但是，面對已經到來的“雙碳”綠色轉型時代，日本企業從中感受到碳定價等對于企業利潤的壓力，也捕捉到減排對于企業盈利的動力，大部分企業開始了減排的相關行動。于是“碳利潤率（ReturnOnCarbonROC）”成為令人關注的企業非財務類的業務指標。

所謂“碳利潤率”，其英文亦可解讀為碳回報，即從碳排放中獲得利潤回報。具體計算方式是：企業的營業利潤被其溫室氣體排放量相除，得出的結果就是碳利潤率。其中溫室氣體包括企業直接排放部分和企業使用電力等間接排放部分。碳利潤率的數值越高，企業越能在未來實行碳稅、碳定價等碳排放收費機制時較好地應對、消化由此產生的成本壓力，財務面也能較為從容應對。

日本的《CRS企業總覽》將企業的碳利潤率的相關指數列入企業的共享信息，并依據這個指數排列出前100家企業（金融類企業除外）。

CRS是CommonReportingStandard——“共同申報準則”又稱“統一報告標準”的縮寫，由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參照美國的《海外賬戶納稅法案》（FATCA）提出，旨在推動成員國之間稅務等信息自動交換、共享。

實行碳稅、碳交易等機制后，《CRS企業總覽》所披露的企業溫室氣體排放相關情況將備受關注。從日本2023年版《CRS企業總覽》（截至2022年3月）中披露的前3家企業的碳利潤率情況，或可觀察日本企業應對碳稅、碳交易等綠色轉型機制情況。

位居碳利潤率第一的是大東建托，其碳利潤率指數為4775.5億日元/千噸-CO2。這一指數的計算是：以該企業2021年度3個季度平均營業利潤1047億日元除以其溫室氣體排放量21.9千噸-CO2。

假設未來實行碳稅制時1噸溫室氣體排放量被征收1萬日元的碳稅，那么，1000噸（排放量）的碳稅為1000萬日元。已知該企業碳利潤率約為1000噸/4775.5億日元，那么，1000萬日元除以4775.5，約等于0.21萬日元。這一計算實證了碳利潤率越高，碳稅等成本負擔對于企業經營的影響越小。

大東建托是日本最大的租賃住宅管理公司，主營住宅租賃、物業管理，還涉及金融、能源、幼兒園以及老年人日間服務。該公司制定的溫室氣體減排目標是，到2030年比2017年度減排55%。包括自營租賃住宅小區投入使用時的二氧化碳排放量減少16%、不再從事損害生態和生物多樣性的木材交易、向地方政府捐款用于植樹造林以及保護生態。

位居第二的企業是中外制藥，其溫室氣體排放量為69.7千噸-CO2，3個季度均營業利潤為3112億日元，碳利潤率為4468.3億日元/千噸-CO2。

中外制藥是成立于1925年的老牌大型生物制藥企業，為解決用電產生的溫室氣體排放量問題，將在其耗電量大的國內外工廠和研究所推行可再生能源電力的轉換，使可再生能源電力的使用率達到63.2%。其減排目標是，企業集團整體力爭到2030年減排60%~75%，2050年達到零排放。

位居第三的東京電子（碳利潤率為4286.1），打算在其日本、美國、中國的企業轉換使用可再生能源，到2030年產品排放量減少30%，并致力于全價值鏈減排。

以上碳利潤率前三家企業有一個共同點，就是通過各種方法減少溫室氣體排放量，以不斷提高企業的碳利潤率。

日本政府2020年12月公布的《2050年碳中和綠色增長戰略》確定了2030年溫室氣體排放比2013年減少46%、2050實現碳中和的“雙碳”目標。隨后，日本政府以及地方政府提出了相應的方向指引、政策引導以及碳定價、碳交易等一系列配套措施，以確保如期實現“雙碳”目標。

全球主要國家和地區也規劃了各自“雙碳”目標和相關政策、法規和舉措，全球進入名副其實的“雙碳”綠色發展時代。

正是觀察到日本以及全球“雙碳”綠色發展趨勢不可逆轉，感覺到實現“雙碳”目標對于企業經營帶來的壓力，捕捉到“雙碳”目標孕育的商機，日本企業開始積極調整企業結構、經營生產模式和理念，研發相關技術和產品。

碳利潤率便是經營模式和理念的一種轉型，變排放為減排，變成本壓力為盈利動力，從減排謀“商機”，從減排求利潤。

日本2023年版《CSR企業白皮書》將披露碳利潤率的企業由100家擴容至200家，可見重視碳利潤率的企業在增加，順應“雙碳”目標的經營模式和理念在得到廣泛認同。同時，通過CSR披露的企業信息，使更多的企業接受全社會對于企業排放情況的監督。

綠色低碳發展，是當今世界的主流。它拷問著人類社會的決心，啟發著人類社會的智慧。只有能夠經受住拷問的企業、經受啟發而“開竅”的企業，才能不斷研發出綠色技術和產品、挖掘出“綠色商機”，才能不斷調整經營模式和理念，把溫室氣體減排當作企業利潤的一部分，當作企業貢獻綠色低碳發展的社會責任。

（作者系獨立研究學者、法學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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